「当我们在最后谈及“新闻理想”时,对话框顶上的 “对方正在输入”反复闪烁。过了好一会儿,我们收到一段与前面稍许不同、显得格外郑重其事的文字:“不要怕困难辛苦,必得波澜起伏,才见风光殊胜;要平衡,坚持主旋律宣传和新问理想之间的度,可真可曲,和正于道。”」
认识文君,是21年寒假在地方电视台实习的时候。刚进入电视台的几天,接我的前辈把我带到一圈空着的工位上,让我随便找个地方坐着,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。兴许我看起来是个來 “混吃等死” 的实习生,谁也没有来给我安排任务。办公室的记者们总是匆匆忙忙的来了又走,拿上设备就去赶着下一个采访,几乎很难看到记者们都在工位上,因此,鲜有人注意到办公室有没有多了一张新面孔。
在办公室悠哉悠哉过了三四天,我像往常一样定时清点着器材,一个娇小可爱的女生走进办公室,热情的和路过的每一个人打招呼。她从架子上取下笨重的摄像机和陈旧的大三脚架,摄像机和脚架与她娇小的体型形成了鲜明对比,让人讶异于看上去如此“柔弱”的女生身上,似乎蕴藏着无穷的精力,她检查着设备,注意到无所事事的我,问:“你是新来的实习生吗?如果你想跑外勤的话,要不要和我出采访?”。自此,我被文君“认领”。活力、和善,这是我对她的初印象。
在出采访时我们会在空暇时间闲聊,聊一些澳门新葡游戏网她的故事或者是她的见闻,不过因为工作原因,每次都浅尝辄止。这次,当我们询问文君是否愿意接受我们的采访,她欣然接受;然而,十分不巧的是她正在参加一个专业培训,只能在特定的时间段内接受采访,尽管她忙的脚不沾地,但仍然非常耐心的回答我们的问题,讲述她的所闻、所感、所想。
心之所向
2012年,文君抱着“铁肩担道义,妙手著文章”的新闻梦,进入了自己心仪的大学就读新闻学专业,当我们谈及到为何要选择这个专业,她直言:“都说新闻无学,想要学好新闻,要学的就不仅仅是’新闻’,还有各个方面的知识,在探索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新闻人的路上,能很大程度上能拓宽我的知识面,这让我受益匪浅;同时,我是一个坐不住的人,对我而言,我认为接触不同的人、倾听他们讲述的新鲜事是一件乐事。”
正如社会常言说“工作不一定就是你的专业”。大学毕业后的文君并未从事新闻行业,而是进入检察院工作,可心中始终深埋的理想让她觉得自己不应止于此,她仍然密切关注着各个地区的事业单位招考。阴差阳错之下,来到了离家千里的电视台。当她谈到这里,笑着问我们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,毕竟在检察院工作也算是有一份让人称羡的工作,为什么要跨越一个省,去干一份风吹日晒的工作呢?她像回答了上百次这种问题一般,对我们说:“我不喜欢坐办公室的无聊工作,喜欢到处跑。以不同的角度来看待每天生活的一成不变的世界。”
当然了,体验这种生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,比如体验式采访,就要去和民警们通宵值夜班,跟着他们出警各个地方,又比如凌晨被叫出去直击扫黄打非现场,又或是疫情爆发初期,深入医院报道记录,诸如此类种种。虽然辛苦,但她似乎也乐在其中:“除了诗与远方、铁肩道义,我们记者拥有的,其实还有琐碎日常、风吹雨淋与深入田间地头。”她思考了一下,“不过,记者就应该把文章写在大地上。”用脚步丈量大地、用心感受生活、用笔与镜头记录世界,这句话应该是最能形容文君的,虽然不是本地人,但是对于这座城市各个乡镇街道的了解「相比我的故乡更甚」。
从检察院“跳槽”到电视台,她从事新闻工作已有五年时间,再过一阵子会经历“七年之痒”吗?她自己倒是不这么觉得,“我还是很热爱新闻事业,它不仅是一份工作,更是看待世界的一个窗口。每天都不知道,自己第二天会去哪里?会遇上哪些不同的人群?这让我保持着好奇心和生命力。”
在路上
“总要有人去做的。”
2020年春节,新冠肺炎疫情在全国范围迅速蔓延,人人自危的大环境下,即使是小城镇,也几乎没有人敢随意出门。而大年初二,在接到需要派遣记者的任务后,她毫不犹豫地报名,从家宴上匆忙赶回单位,立刻投入进新闻宣传报道中。扛着笨重的摄影机,穿着厚厚的防护服,“连轴转了好几天,直到有别的同事赶回来接替我才下班”。在充满风险的医院、病房,无论是警卫、患者、医护人员还是记者,高度的戒备让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氛围,有一根莫名的弦紧紧崩在每个人的心中,压抑的喘不过气,“连摄影机也要套上防护的膜,定时就要更换防护服以及进行消毒。每个人紧绷着神经,头顶阴云一片,在此时更可以理解文学作品中为什么要用“白茫茫”去形容医院了,有时候,情绪也会是一种颜色。”
这其中的艰辛和危险,她现在想想是有些后怕的,但在当时的情况下,她没有想这么多,而是毅然奔走在危险的医院病房、防控前沿的居民社区中;投身到这场人民战“疫”的宣传报道中,认真努力地做好每一篇报道。用手中的笔和镜头,记录现场、捕捉感动、传递力量。
跟随义工团去探访东江支队队员的遗孀、家中冷清的失独老人……她也数不清有多少让她心灵为之震动的采访了,“这个世界远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,你看到的或许都是窗明几净的家,但你可能没有见过一个背弓着快九十度的老人,带着她智力有缺陷的孩子,借住在别人的后院、一个不到三十平的土房子里,靠着低保生活。其实你看到的时候,是觉得很无力的,但是又会庆幸自己似乎也可以为他们做一些什么。”言罢,她深深叹了口气。
“记住了,不能想着「总会有人去做的」,而应该想:「总要有人去做的。」”她强调。
前进!
“我已经生了一个小朋友啦,刚满百日不久!”提及这个,她的语气洋溢着幸福的气息。她也不觉得特别辛苦,反而是乐在其中,“要我说,不应当再问女人应该如何平衡事业与家庭了,我很享受在我所热爱的事业里深耕,同时我也很爱我的家庭和孩子。这怎么会冲突呢?”她说,未来仍会继续她所热爱的新闻事业。
“如果说从事新闻给我带来的最大变化是什么,我想,应该是让我怀着不俗临风骨和悲天悯人心,以及——被晒黑!”她打了个趣,继而认真说道,“最后,送给你们这些或许要从事新闻业的朋友们一句话——明月清风此夜,人世几度欢哀。等你发掘。“
在写她的故事时,内心仍然是感受良多,很多人都说新闻行业像是一座围城,墙外的人还在徘徊摸索着未来的方向,墙里的前辈们似乎一个个计划着逃离,纸媒、传统媒体等等似乎变成了新时代弃民。“我们未来能做什么?”我想,这不仅仅是我的问题,还是大部分新闻学子的问题。
而在与文君的交谈中,一些困惑已久的问题似乎在被一个个慢慢的解开了:时代给予我们这代人的丰富且自由的选择权,到底是潘多拉魔盒,还是稀世珍宝?面对技术的冲击和环境的变化,似乎很多曾经的新闻理想消解于现实,我们总是沉浸在一个个宏伟的构想中,想着怎么改变世界,而忘记身边的每个人,其实也是一个“世界”;我们面对着更多元的职业选择,所以选择了相信曾经辉煌的媒体已经衰落,只能“见一步走一步”。而事实是,新闻理想,不一定要上刀山下火海,但一定要保持着热忱与那一颗不会麻木的、会为真理跳动的心,以及做出最坚定的选择。
“不要怕困难辛苦,必得波澜起伏,才见风光殊胜;要平衡,坚持主旋律宣传和新问理想之间的度,可真可曲,和正于道。”这是文君对于新闻理想写下的话。
古有才女卓文君,今有记者文君。愿文君如文君,聪慧如她、才情如她、智勇如她,在人生的旅途中,不抱怨黑暗,而是挑灯勇往前行,或如她给自己取的微信名“小太阳”一般,自成光芒。
黑格尔说,密涅瓦的猫头鹰,黄昏才会飞起。以新闻的短暂生命挑战恒久,在一场理想与现实的宏大交锋中,愿新闻不死,媒体鲜活,理想永存。
作者:杨佩霖 陈乐遥 陈俊源